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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你可是我的甲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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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你可是我的甲方

北方的十一月底,是刺骨的寒冷。

董嘉禾在北京的時候,不管是在車裏,辦公室還是家裏都開著暖氣,直到這會兒桃墟村的黑夜逐漸降臨,她才有過冬的實感。

從下午起,桃墟村就開始刮起狂風,從開始的小雨滴,變成大雨,逐漸地又夾雜了雪花。董嘉禾只有一件大衣,完全不足以禦寒。好在趙敏敏準備充分,將自己帶來的毛衣借了一件給她。

晚上七八點,兩個人裹著棉服龜縮在村書記辦公室的爐子邊上,楊鳴謙也在。

劉長銘的宿舍就在村委會辦公室的樓上,這會兒也不著急回去,在這兒陪著他們。

等到外面的雨小一點,他們才好開著車回鎮上的酒店。

年輕的大學生村官鄭平安也搬了個小木板凳坐在這兒,小小的辦公室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。

“這會兒雨勢小了,等會兒不下了,你們再走,安全些。”

劉長銘從紅塔山煙盒裏抽出一支煙,打火機點燃,夾在手裏,時不時吸一口。本來就門窗緊閉,又燒著爐子的室內很快就遍布煙氣。

他放下手裏的幾個文件,轉頭看向鄭平安,“平安啊,雨墨睡了嗎?”

宋雨墨是上個月剛來桃墟村村委報道的小姑娘,家在縣裏頭,考公務員下基層來到這兒做文書工作。桃墟村位置有些偏僻,村委會外來的小年輕都安排的有宿舍,男女都是兩人一間。

“她今天有點感冒,早早回宿舍了。”

如今村委會人不多,桃墟村窮,也留不住人,除了幾個老幹部,婦女主任項德芳,村文書梁春菊,就只剩下看門的大爺老胡和他那條同樣上了年紀的大黃狗。能幹事兒的年輕人就只剩下村書記兼村主任劉長銘、村警鄭平安和新來的村文書宋雨墨了。

“行,她明天來了把這些資料給她,讓她歸檔。”,宋雨墨學的是新聞專業,在村子裏還負責搞宣傳工作,像今日的動工儀式,她就全程拿著相機和錄音筆,還做了一個簡短的訪談。

董嘉禾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的雨勢發呆,桃墟村的水泥路只修了一部分,好有幾段路面都是土路,像今天這樣的天氣,要是車輪子陷進了泥坑,麻煩可就大了。

不過此刻,她除了擔心自己今晚上能不能順利回去鎮上的酒店,還要擔心明日施工。今日這麽大的雨,明日的施工可怎麽辦。

眾人心中都有些憂慮。

楊鳴謙一整日心情都不佳,劉長銘的劣質煙味嗆人得緊,燃煤的爐子和簡陋的陳設讓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。

他將腿上的電腦合起來,伸手揉了揉眉心,站起身來,“我到外面透口氣。”

大雨沿著屋檐滴落下來,由於雨太大,形成雨幕,像是有人站在屋檐上向下潑水一樣。楊鳴謙站在屋檐下,冷風陣陣,他有些頭痛。

董嘉禾隔著窗子打量他的背影,她知道他聞不了煙味,轉過頭看著劉長銘,“劉書記,我有點聞不慣煙味,咱們打開窗子敞敞。”

“行,那我不抽了。”

劉長銘將煙按滅在手邊的煙灰缸裏,那裏已經有不少煙頭了,被他那手邊被子裏的茶水澆滅,又將屋後的窗子打開些許,冷風從外面灌進來,將董嘉禾凍得一哆嗦。

鄭平安正在給爐子裏加煤,隔得老遠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,他偏過頭看向窗外。大雨中,一個披著蓑衣的男人正在用方言喊著,是他的父親鄭偉。

他扔下手裏的東西出去,“咋了,爸,這麽大雨你有啥事打個電話,過來幹哈。”

“你給我買得那電話我不會用,雨太大了,把咱家的棚子沖垮了,漏雨漏得不行,你不忙的話,跟著回去看一下,你媽還在店裏頭呢。”

桃墟村裏各家各戶都養的有雞鴨,有些人屋裏頭還有牛羊,鄭平安家裏就有兩頭牛。牛的體型大,他們專門修的有牛棚。

北方下雨的時候少,鄭偉為了省錢就沒有給牛棚鋪瓦,只用廢棄的裝化肥水泥的蛇皮口袋當作防水材料,上頭加了些茅草隨便鋪了鋪。

遇見這樣大的雨,肯定很難頂得住。

鄭平安回頭對劉長銘說,“那我回去看看。”從門口拿了一把有些年頭的舊傘,穿了一雙雨鞋,沖進了雨裏。

鄭平安走後不久,趙敏敏就從門口處探了個腦袋出來,“楊總,您晚上也沒吃飯,劉書記給我們準備了一些泡面,你要不要進來吃點。”

楊鳴謙在外面站的也有些冷了,估計劉長銘的煙也抽完了,進了屋裏。

董嘉禾除了在國外上學那兩年,沒怎麽吃過泡面,但這會兒又冷又餓,也顧不上挑剔了,只好聽趙敏敏的,選了一桶不是很辣的紅燒牛肉口味。

爐子上燒著開水,“咕嚕咕嚕”的,四個泡面桶撒上調料,揭開了蓋兒,圍成一圈。摸摸饑餓的肚子,董嘉禾有點兒後悔下午沒跟著幾個同事一起回去。

一整壺開水依次倒進碗裏,小小的房間裏一下子香氣四溢,哪怕對泡面絲毫不感興趣的董嘉禾,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。

等到一桶泡面下肚,身體也跟著回暖。只是外頭那大雨卻還沒有消停的跡象,幾個人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項目,等著雨停。

又足足等了三四個小時,這雨還是沒有一點兒要歇的跡象,劉長銘幹脆勸道:“要不你們別回了,村委會還空了一間宿舍,小董總和敏敏去住,楊總就麻煩在平安的宿舍擠擠。他今晚應該不回來了。”

鄭平安家本就在桃墟村,只是家裏地方窄,離村委也有段距離,他幹脆宿在村委會的宿舍裏,既有獨立空間,離上班也近。

董嘉禾昨晚本來就沒睡好,這會兒已經困得不行,她無比想念自己溫暖柔軟的大床,奈何天公不作美,她轉頭看敏敏也已經吊著腦袋沒精打采,沈著腦袋同意了他的提議。

楊鳴謙自然也跟著住下。

村委會的宿舍在二層,一塊寬 1.2m 的木板,底下支個木架子,就是一張床。木板上面只一床薄薄的沒有一點兒棉花的蓬松感的褥子,蓋上一張印著大紅花的老式床單。

如果剛剛她的後悔是一顆米粒那麽大,那麽現在她的後悔已經有一個西瓜那麽大了。和這張“床”比起來,昨夜酒店裏的那種都算不錯。

趙敏敏見自己老板的表情有些僵硬,開口安慰,“禾姐,睡吧,這能睡,我小時候在我外婆家就睡這樣的床,你將就一下,反正咱明天就回去了。”

趙敏敏也困了,隨便洗了把臉,漱了口,躺在了自己的那張小床上,打了個大大的哈欠。

她的最後一句“明天就回去了。”,成功安慰了董嘉禾,她站在床邊給自己做了五分鐘的心理建設,在她正準備上床躺下的時候,門響了。

準確地說,是有人在敲門。

趙敏敏躺在床上高聲問了一句,“誰啊?”

“是我,楊鳴謙。”

趙敏敏一下不說話了,轉頭看向董嘉禾。

董嘉禾也有些疑惑,上前將門拉開一個小縫,“你來幹嘛?”

楊鳴謙站在門口,手裏抱了一捆被子,用繩子紮著,“我方便進去嗎?”

趙敏敏一聽這話,動作麻利地將外衣和褲子穿好,鋪好床鋪,站在床下,一套動作行雲流水,“方便。”

董嘉禾讓開路讓他進來,楊鳴謙將被子放在董嘉禾床上,熟練地把被單取下,將被子鋪在被單底下,“我們那兒多了一床被子,給你拿過來用。”

“哦。”董嘉禾語氣淡淡的應了一聲,她還記得自己在為昨天的事生氣。

趙敏敏露出一個姨母笑,坐在自己床上,心裏的笑聲就快突破次元壁,響到當事人耳邊了。

楊鳴謙鋪床的動作利索,鋪完又拿自己的香水在房間裏噴了幾下。

趙敏敏聞著這昂貴的香水味,“楊總真貼心,謝謝啦。”

楊鳴謙說:“順帶的,你們可是我的甲方。”

董嘉禾心裏暗罵,昨天說她的時候怎麽不記得她是甲方爸爸,這會兒想起來了,哼。不過看著明顯比剛剛厚了一層的床,她的嘴角還是不著痕跡地揚了揚。

楊鳴謙噴完香水就回去了。

等人走了,趙敏敏又沖著董嘉禾擠眉弄眼,跟了她半年,現在膽子也大起來,調笑起來,“哎呦餵,我這可是沾了禾姐的光了。”

董嘉禾嗔怒,瞪了她一眼,“趕緊睡,不然加班費沒了。”

趙敏敏現在一點兒不怵她,笑嘻嘻地鉆進了被子。

董嘉禾簡單洗漱了一下,脫了外套,也躺進有些粗糙的被子裏,空氣裏是她熟悉的香氣,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,格外助眠,困意飛快地將她包圍,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沈入了夢鄉。

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,夢裏依稀還是少年時。

整夜過去,沒人知道雨下了多久。只是臨近清醒的時候,董嘉禾正夢見自己被鬼壓倒,四肢都動彈不得,一下子清醒過來,才發覺棉花被子泛潮,重重地壓在身上。

她適應了兩秒,活動四肢,才慢悠悠地睜開眼,房間裏的窗簾只有薄薄一層,根本不遮光,看著外面不算明亮的天色,她只覺得天氣好像比昨晚上更涼了。

躺在另一張床上的趙敏敏起得比她早,這會兒正在衛生間裏洗漱,發出“嘩嘩”的流水聲。董嘉禾怕冷,拿被子捂緊了自己,張口喊道:“敏敏。”

“哎。”趙敏敏隨手扯了桌子上的紙巾將臉上的水擦幹凈,“你醒了,禾姐,外面下了大雪,趕緊起來看。”

下雪了,怪不得這麽冷,連個鳥叫都聽不見。

董嘉禾問:“你帶的還有厚衣裳嗎?”

趙敏敏將放在門口地上的塑料袋提出來,裏面裝了一套大紅色的棉衣、棉褲。

“劉書記早上托人在村子裏給大家買的,這桃墟村真是冷啊,比北京還冷。”趙敏敏忍不住抖了抖肩膀。

她一個四川人,覺得北京已經極冷,沒想到這裏更勝一籌。再往北走,他估計自己就能感受西伯利亞的風光了。

董嘉禾將棉褲套在自己的褲襪外面,身上也套了一件,又穿上趙敏敏昨日給的毛衣,最後才裹上她的大衣,從床上挑了下來。

整個人看著臃腫了一圈。

趙敏敏從地上拿起老式的保溫壺,外面是綠色的條紋塑料形狀,上面配著一個同色的蓋子,裏面是一個軟木塞,“你洗臉從這裏面倒熱水,倒在洗手間那個粉色的盆裏。這裏面是開水,你小心點啊。”

趙敏敏叮囑完就下樓吃早餐去了。

董嘉禾“唔”了一聲,根本沒放在心上,等到她的手被水龍頭裏接出冰涼的水凍得發抖,她才幡然醒悟。

這裏的水龍頭只有冷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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